2011年12月9日星期五

半夜睡不着瞎写



我不会用笔,就是最基本的笔画也写不好。

但是好像间架结构还成。


2011年11月16日星期三

认真

何伟(Peter Hessler)在Oracle Bones里面写道:

“我写了一篇关于武威的青铜马的短文,《纽约客》杂志对故事的真实性进行了核实,他们深夜里往丝绸之路打了几通电话。在博物馆贮藏室里的郭沫若和西哈努克亲王——那个偶然间重新发现飞马的故事,由兰州和武威的官员口中分别得到了证实。事事顺利,随后,杂志刚出版,却收到了来自泰国的消息:

亲爱的《纽约客》:
谢谢你的来信。
在我的研究调查中,我发现没有西哈努克国王陛下和郭沫若见面的资料。我把你的信呈交给陛下,他答复说,他从来没有遭遇这样的事。
我希望这些信息对你有用。
你忠诚的,

夏利奥 A.杰利斯 (Julio A.Jeldres)
罗敦.西哈努克国王陛下、柬埔寨之父官方传记作者”

(译文来自http://article.yeeyan.org/view/119281/214006

我搜了一下,郭沫若可能陪的是当时的柬埔寨首相宾努亲王。不仅有近年的报道为证(但报道里也只提到“据说”)。还有这个《郭沫若年谱》这个更有力的旁证。中国人大概特别喜欢把各种东西附会到名人身上。例如,一件小吃要是没有皇家的加持就不够好吃,根据传说,北京周边以及大运河沿线的小吃几乎都跟乾隆有关,同理从北京到西安的“西狩”之路上的小吃多是慈禧饿极了,厨子不得已而发明的。皇帝和老佛爷确实吃了不少小吃,正如西哈努克确实在中国到处游山玩水。但鱼目混珠的东西太多了之后,就很难搞清什么是真实的了。

2011年11月10日星期四

关于中国与非洲的笔记(1)


打算长期写一个系列的文章,关于中国与非洲。我打算把这个作为毕业论文的题目,所以在这里非常随意地写些文章纪录我的心得。
我不是学国际关系的,所以自然也不是(主要)从政治角度入手。我是要从微观的层面,从中国工人(农民、商人……)同非洲人的日常交流、以及在非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方式入手。所以我是打算去非洲做田野调查的。
计划目前是非常初步的,所以具体如何开展我还没有确定:
我不知道在哪个国家做研究——我的第一反应是赞比亚,因为那里有中国人开的铜矿,闹出过不小的劳资纠纷,还死了人。不过此地反华情绪日渐浓厚,不知道开展研究的安全性如何。很多国家都可以,只要是通用英语的,有相当多的中国投资,都可以考虑。
我也不知道研究什么行业,如前所述,采矿业是很不错的题目,跟劳工社会学息息相关,著名的社会学家Michael Burawoy就是在赞比亚的一个铜矿做的他的成名作,而这个铜矿现在是中国人在采。但建筑业也不错,这是中国在非洲目前最大的一个行业。对于农业我有特别的兴趣,尤其是在非洲这么一个食物缺乏的大洲,外国人开农场总是会比较引人注目。在非洲的中国商贩也是很有意思的话题,好像在南非很多,但那里治安不好,不是很敢去。
经济学人2008有一则报道,对中国在非洲的存在持比较负面的态度,有些是很有偏见的。但最后引了一段诗很有意思,好像《上邪》(山无棱天地合)。不管观察角度如何,中国在非洲的存在日益增长是一个事实,影响也会很大,深入地认识这个事实是非常必要的。
For aeons the prospect of China and Africa coming closer together had seemed otherworldly. W.H. Auden wrote:
I’ll love you, dear, I’ll love you
Till China and Africa meet,
And the river jumps over the mountain
And the salmon sing in the street.

2011年10月21日星期五

头发

    小平同学说最近头发日渐稀少,不禁想起当初放弃学物理的一个原因就是,在大学入学之前见到一个物理系的博士师兄,头发已经没多少了……后来有次在校内理发,旁边的理发师忽然对他的顾客说,“你是学理科的吧?”,那人很诧异,理发师说,学理科的头发都少。
    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是很相信秃顶和用脑过度之间的联系呢。现在当然知道秃顶跟遗传有关,压力是个因素,但更主要的是激素。绝大部分的秃顶都是男性,叫male pattern baldness,我想当然的以为应该是父系遗传的。我爸爸头发特别多,我爷爷八十多岁了头发还是很多,所以我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会秃顶。直到做了基因测试,发现自己携带了几个秃顶的基因,老了以后秃顶的概率比一般人大不少,这才恍然大悟,其实我外公就秃顶啊。秃顶是多基因遗传,而有关基因很多是在X染色体上的。
    那个检测也没说我一定会秃顶,只是说概率大增,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是把一种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情况赤裸裸地摆在我面前。我现在会想象一下自己秃顶了会是什么样子,开始觉得很难接受,慢慢地也就接受了,这并不比满脸皱纹或者老年斑更难接受,可以戴假发,或者干脆剃个光头。而老年斑是遮不住的。

2011年10月7日星期五

关于中医:本学期的一篇Term paper的构思


这学期选了Medical sociology(医学社会学),是我第三次上同名的课程了,前两次是中文上的,这次是英文,但更大的区别是内容。本科的医学社会学那个授课老师水平十分低下,他自己都搞不清他在讲什么。研究生的课程老师是哈佛博士,显然对这个领域熟悉多了,但是上课讲的东西倒不是太多。这一回美国老师讲的,基本上涵盖了前两次课程的内容(当然主要关注美国,而以前的课程会关注中国)。但是内容再多,大家关注的也就是自己的那一摊,我觉得不是很好。比如班上有人一直对菲律宾移民感兴趣,课程论文就打算做菲律宾护士的外流问题,但外流的也可以是电脑工程师之类的,我实在看不出护士跟其他专业的移民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和我们的课程有什么关系。也许博士阶段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吧,在所有课程上都做自己的题目。但是我计划中的博士论文题目好像实在没法联系到健康问题上,所以我还是设想了一个更贴近课程内容的话题:中医。
我的灵感是来自于一本书:Social Transformation of American Medicine Paul Starr著。这本书写于二十多年前,在美国医学社会学届占有崇高的地位,曾经获过普利策奖,也确实写的不错。它基本上是一部美国医学史,但是关注了影响医学发展的社会、政治、经济因素。该书的主要思想是,美国医学虽然如今非常的强势,医生的社会经济地位极高,但并非一直如此。在1850年左右之前,美国医学非常的孱弱,首先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放血疗法被广泛应用,既危险又无效。反之当时各种替代医学大行其道,比如顺势疗法,汤姆逊医学之类的,这种医学一般是用一些草药,虽然没有证据会有用,反而比当时的正统医学要安全一些。另外当时也是任何人想做医生,只要挂牌就好了,没有什么监管。但后来医学越来越进步,有效的疗法不断出现,特别是巴斯德细菌学说一出,医学对抗各种传染病的胜利,大大地提高了其地位。逐渐地在美国行医需要接受正式的教育,要取得执照,不然的话医保不会覆盖,大众也不会认可。
于是我自然就想到中医了。很明显在中国,国家鼓励中医,中医享有同西医基本同等的制度地位,三甲医院都要设立中医科(不管有没有人看),医保覆盖中医,有公立的中医学院,有中医药管理局。这跟美国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的各种替代疗法也很多,针灸、草药、按摩、脊医、甚至祈祷等等,但大部分医保是不会报销这些费用的。我的题目就是:为什么西医发展了,中医还享有官方地位?于是我在课上介绍了我的选题,好像大家还都比较感兴趣。包括老师在内。大家都不知道中国有中医院校系统和中医药管理局,以为中医是一种自生自灭的东西。老师比较见多识广,说我应该在论文里讲讲中医学院和管理局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另外他说中国跟哥斯达黎加、印度喀拉拉邦这三个地方一直跟医学社会学中的一个热点话题有关:为什么这几个地方人均GDP和医疗投入很低,但是人民的健康水平却还不错,可以同更高收入的国家相比。他知道在过去赤脚医生(bare-footed doctor)制度发挥了作用,但他想知道中医在其中起没起作用。我心想应该是没用吧,我是不怎么相信中医有用的,赤脚医生也是有青霉素之类的西药可以用嘛。我想中国从解放前的32岁的平均寿命到文革结束时大约60多岁,主要原因应该是战乱解除了,饿死的人少了;传染病的传播控制住了,其中药物有作用,但卫生和营养的作用应该是更大的。如果中医那么有用,古代就不会老是有那么多大疫了。当然这都是假说,应该检验。
不管怎样,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题,完全可以做成博士论文。可以从政治的方面考虑,如民族主义是不是发挥了作用,毛泽东的影响有多大。可以从改革开放以前西医西药的稀缺性入手。改革开放以后,中医还保有正式的制度地位,那就应该跟商业化有关,无数的药厂、种植基地、药材市场、中医师和教师、政府等等,都因为中医药获利颇丰,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利益集团。研究遇到的问题是有用的文献不是很丰富,即使中医史的资料很丰富,但是从中医为什么享有正式地位这个视角去探讨的非常少。原因是大部分中国社科学者都相信中医确实有用,既然有用,那么成为医疗系统的正式组成部分就不奇怪了。但这个假说是大有可疑的。

2011年9月26日星期一

My Will

    今年早些时候有一个朋友在异国他乡孤独地猝死了。翻校内日志还能看见他的评论,不过是一年前的,页面还能点进去。现在他死了好几个月,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2010年春天我即将出国,他从欧洲回国探亲,在北京有机会见了一面,当时有筹划再会,但其实想想他跟我回国的日期完全是错开的,就算他不死,估计也是很多年见不到的。
    人生其实是很脆弱的,古人特容易因此有悲凉的感觉。现代医学发达,所以我们常会假设亲人、朋友永远都在那里等着你,其实完全不是这样。谁也不知道小概率的事故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提早交待一下。但是太大张旗鼓了别人会以为你是不是要想不开啊。于是我觉得在这个没什么人看的blog里面写我的遗嘱,希望不要有人误会,我写这个只是以防万一。
    1、物质上的遗产我是没有什么可以可以安排的,我的好朋友们(也不用列个名单了,平时谈得来的都是朋友)可以随便从我的东西里挑件纪念品,电脑和移动硬盘这类包含很多个人信息的除外,剩下的都由我父母处置。
    2、我觉得最需要交待的是,我的有用的器官要尽可能的捐出去,我申领驾照时也会做这样的承诺。如果死在美国,就葬在美国,我喜欢我上学所在地的Oakwood Cemetery,请挑一个高一点的地方,不要在低洼处。如果死在中国或者别的地方,就火化,骨灰撒未名湖,如果父母愿意保留骨灰的话,那么就撒一半在未名湖。
    没有资产的人遗嘱果然很好写。

10/21/2011更新一条:如果确诊脑死亡了就不要用人工支持了。如果植物人状态两年以上,就撤了支持,饿死掉好了。两种情况下都要捐器官。

Transman


(原文发表于2010年10月9日)
昨天偶然发现我系一枚帅哥写的文章,看完大惊,原来他曾经是女性,几年前开始使用雄性激素,并做过胸部手术。他的变化如此成功,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发现他是transman(女变男的变性人)。之前只是有看到过一个德国女运动员变成帅哥,以及transman生孩子的新闻。现在身边人写文章讲述自己的经历和体验,读后感觉还是很有意义的,大意如下:
他首先批评了美国的各路“砖家”。他不同意美国精神病协会(APA)著名的《精神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中的性别认定障碍(Gender identity disorder)的概念,他认为这是一种污名化,因为性别本来就不是二元化的,而是有很高的多样性,很多变性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disorder。
他又批评了大众媒体对于变性人的看法(虽然很多媒体在报道变性人时是持比较同情的态度)。他说美国砖家做电视节目嘉宾(如奥普拉秀就请过这类砖家)最喜欢灌输的一个想法就是,变性人就是男性的身体里藏着一个女性的灵魂(或相反),导致他身边的人经常问他是不是这样想,实际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他说他用雄激素只是为了让声音变粗,并不是为了迎合他刚批评过的那种男性-女性的二分。他做缩胸手术也同样道理,他只是为了让胸变小而不是变成男性(看到这里我真觉得有点费解)。
然后就转到了他的经历,他说他吃药手术之前害怕之前的女朋友会离开他(因为他女朋友是个拉拉),还害怕家人不接受,但后来都还好。不过有次去医院,因为病历填了女性,被医生打量了半天,还掀开衣服看胸部,导致他落荒而逃。再有就是上厕所要十分小心,有时候要找个不分性别的卫生间要走很远。
看了之后不免联想到中国,觉得大概在宽容度上中国并不比美国差,实际上中国人最不喜欢多管闲事,除了自己家里人,很少人会抱着什么宗教思想去评判别人。而中国人特别在乎孩子的私生活,大概跟计划生育也有些关系吧。

最Cult的电影


(原文发表于2010年10月30日)
今天在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叫Rocky Horror Picture Show。确切的说这不是”看“电影,而是在开party。。。先粘一段不知道哪里来的介绍:
“《洛基恐怖舞会》是电影史上最著名的cult film。影片结合了恐怖片、歌舞片、科幻片与同性恋扮装甚至吸血鬼的内容,再加上摇滚乐和反社会常规内容的辅佐,受到社会不同阶层人士的欢迎。
     如今,《洛基恐怖舞会》已在全球拥有大批忠实的FANS。本片原本是理查德·欧布赖恩(Richard O’Brien)在英国自编自演的音乐舞台剧。该舞台剧由于受到众多观众的欢迎,于1975年被美国导演吉姆·沙曼(Jim Sharman)搬上大银幕,并在洛杉矶进行了首映。影片上映之初,票房并不理想。但出乎影片制作者意料之外的是,时隔一年之后,当影片在一些影院的午夜场播放后,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奇效。在影片放映之初,一些观众主动模仿影片中角色的对话,跟随音乐鼓掌,又唱又跳。这种影迷自发性的互动慢慢地成为了一种传统,最后成为了一种特殊的仪式。每当影院在午夜时段播放该片时,整个剧场就会变成一个狂欢的海洋。观众们会自行盛装化妆成自己喜欢的片中人物参加狂欢。每当影片正式开始播放后,台下的观众就会立刻进入疯狂的状态。整个影院会充斥着歌舞、叫喊、脏话和漫天飞舞的纸屑和卫生纸
     影片忠实的FANS早已将《洛基恐怖舞会》各个环节的互动节目熟记在心,甚至对影片每句台词和每段歌曲都倒背如流。可以说,《洛基恐怖舞会》这部电影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影片本身,它更大的意义在于给全世界热爱《洛基恐怖舞会》的年轻人提供一个聚会,发泄和疯狂的场所,以及由此诞生的“洛基恐怖秀”影迷群落。时至今日,《洛基恐怖舞会》仍然是很多电影院每周六的午夜场中必放的影片。而同名舞台剧更是成为百老汇的常规演出节目之一。该片的FANS会在每年都自发举行一次关于《洛基恐怖舞会》的庞大聚会。《洛基恐怖舞会》已经成为少有的观众可以与影片做同步互动的影片,在世界电影史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电影文化现象。”
其实电影本身比较无厘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搞不清楚douban上有些只看了碟的人是怎么写出一大篇热情洋溢的评论的。这个电影恐怕只有在影院跟一群fans看才能达到它的神奇效果。我是跟一群美国人去的,他们准备了几袋大米,每人一个哨子、纸帽子、塑料雨衣、乳胶手套、打火机,一堆报纸、扑克、切片面包、n卷卫生纸……
一进场就发现几百观众里有一小半都化装了,有几个男的穿了一身黑丝,有人只穿了一条金色小内裤,花样百出。然后电影开始了,大家开始四处狂撒大米,好多人事先穿了雨衣。我猝不及防,被弄的到处都是,然后奋起反击,大概扔掉了我一周的饭量……
然后不靠谱的情节就开始了,电影里一男一女在雨中走路,头上顶着报纸。忽然电影院里不知道谁开始洒水……所有人都把准备好的报纸顶在头上,随着情节点燃了打火机举在空中摇动,我还以为要点报纸,还好没有……然后是一段歌舞,很多观众在此时冲上舞台(我也被拉上去了……),随着节奏跳电影里面的很奇怪的舞,最后一起躺在地上……然后回座位接着看。
下面有一段比较像弗兰肯斯坦,有个异装癖科学家造了一个裸体帅哥……后来有一段混乱的追逐戏,有一句电影台词是:“Great Scott”,忽然大家开始到处扔卫生纸(美国有个有名的卫生纸品牌叫Scott),成卷成卷的卫生纸在空中化成弧线,美国人还教我怎么把卫生纸扔得好看……还有人浑水摸鱼扔了热狗肠之类的……这时候我身上已经堆满了卫生纸和大米,都懒得清理了。中间随着电影情节大家还一起吹哨子,扔扑克牌,扔面包,撕手套。例如扔面包对应的情节是,男主角举杯说:“Toast”...然后大家就开始扔toast了。。。
基本上大部分观众都看过n遍了,所以每个情节都在大家意料之中。比如某女主一出现,大家就狂喊Slut,某男主一出现,大家狂喊Asshole,某角色一出来,大家就喊:”怎么没脖子“、”脖子哪里去了”(因为那个人确实脖子很短……)。电影里面裸男在跳舞,化装了的裸男观众就出来跳舞……没有一分钟大家是在安静的看电影,倒是一直在表演。电影结束时,影院一片狼藉,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收拾残局,并且靠啥赚钱的(全价10刀,学生8刀)。
这电影实在是太欢乐了,以至于我开始设想要是在中国搞一个类似的会是怎样。我觉得中国电影里面最有潜力变成这个样的大概是《无极》……设想一下大家穿成陈满神、张荡妇的样子,然后随着电影情节开始扔馒头、扔花瓣,大骂演员和陈凯歌……那一定是很有趣的。或者《大话西游》,这个片足够cult,而且fans也够多,几百人齐背台词应该是挺壮观的。

所谓后现代主义(长篇吐槽慎入)


(原文发表于2010年12月1日)
首先我要向对后现代主义哲学和社会理论感兴趣的人说声抱歉,作为一个学了六年社会学的文科生,我写的这篇文章却没有对后现代主义说什么好话,这可能会让你们不快。如果有这样的顾虑,请自觉退让。
写这篇文章的缘由,是我几个小时前刚刚交了一篇课程小论文,只有短短的一千多词,却成了我最痛苦的写作经历之一。说起来文章的要求也不高,这门课程叫做社会理论,该篇论文主题是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教师提供了五篇文章或书的章节,我要做的就是选择其中的一些话题加以总结和评述,基本上就是读书报告。我得承认我资质驽钝,好多文章虽然已经是(欧美后现代主义的)经典,但我还是读不懂。有些我认为我读懂了,却不能接受其观点。过去我在中国写读书报告,我会把我读懂的部分总结一下,然后对其畅所欲言地加以评论(政治课论文除外)。但是在享有freedom of speech的美国,我却不敢这么做了。部分原因是,这一门课程之前的一节课是关于女性主义,其中有一篇材料介绍了一位西方著名的后现代女性主义理论家Judith Butler,她的核心理论观点大致是这样的:
没有一个自然的性别,要把性别看作一种表演(performance),就像我们学习语言一样,我们学会怎么样表现得像男性或女性。通过模仿和(社会的)奖励和惩罚,我们学会怎么样摆姿势、穿衣服、走路、说话和打扮(Seidman 2008: 215)。
我觉得这里面有一定的道理,社会确实是在塑造我们同性别有关的行为,诸如我们会给女孩买洋娃娃,给男孩买玩具枪,这会造成他们有所差别。但这显然不是万能的,如果是的话,就不会有春哥了,因为我相信春哥的家教跟其他女生也没多大不同。而且我看到的实证研究不支持Butler的观点。所以我在课堂讨论时表达了性别还是具有生理基础(简直属于废话)的观点,但是老师大手一挥:”Stop…” 而且还强调,打断我是出于意识形态(ideology)的原因。后来的课堂讨论也完全顺着性别完全是社会决定的这个路数进行的。例如有个退伍军人提出美国军队里女性比例少,并不是男性不欢迎,是她们自己不愿意来。马上就有人跳出来反驳,说肯定是存在“结构性的障碍”让女性不能参军(我心想让你组织红色娘子军去阿富汗你去么)……我觉得我自己怎么说都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在这边叫sexist),简直就是个妇女之友。结果给她们留下这么一个坏印象,因此这节课给我留下了相当大的阴影,让我亲身感受到到美国某些场合的意识形态束缚之强大,简直跟天朝的网*络*审查有一拼。事实上在美国后现代主义的影响力相当巨大,所以这肯定不是我一个人遇到的问题。
于是我写小论文的时候决定专门捡老师喜欢听的写,后现代主义显然是她的菜,所以我写的都是好话。但是我发现这也不怎么好写,后现代主义是一个非常多元的领域,说什么的都有。我一遍一遍地读文章,总结了好半天,最后概括出来的东西大概是这样的(抱歉我都翻译成大白话了,出处也都大多欠奉了):
   ”后现代主义认为已经没有“现实”这个东西了,我们看到的“现实”都是通过各种媒介看到的,都是“超现实”。诸如我们看到的电视里的麦当娜,不是那个老女人麦当娜,而只是一个性符号,真正的麦当娜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某著名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家鲍德里亚(他真的是非常非常著名,因为我以前都听过)认为,海湾战争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只是在电视上发生了。后现代主义反对“理性”、“进步”这样的大概念,另一个著名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家利奥塔(他也非常非常有名)认为科学是一种“宏大叙事”,就是说科学声称能解释一切、解决一切问题,而这是不对的,混沌理论、量子力学等的发展证明了科学已经变得碎片化了。后现代主义还反对一切确定的身份,像“女性”、“同性恋”这样的提法都是不对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一种确定的东西叫做“女性”,只有黑女性、白女性、不黑不白女性……又一个著名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家(还是某些科幻小说家的精神教母)Donna Haraway借用一个“电子人”(cyborg)——机器和人的合体(例如终结者)——的比喻,去论述我们要打破各种身份认同的概念,要打破各种界限,我们都是混合体。“
说实话写完这东西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觉得我被灌顶了,只不过是醍醐还是浆糊就不知道了。不得不承认后现代主义的某些观点是很有道理的,因为“现代性”(modernity)的信条——人类会在科学和民主光辉的照耀下不断进步——是很有问题的,我们不难找到各种反例:纳粹、原子弹、环境污染。像拉普拉斯那种把宇宙看作一架完全可以预测的机器的观点也早就没人信了。对于人类的现实和前景我确实不怎么乐观,在打破“现代性的统治”这方面我同意后现代主义。
但是,我始终觉得该主义在某些方面走得太远了,走到了荒谬的轨道上去。于是回家之后,为了中和我脑中的醍醐and/or浆糊,我开始回顾一些跟后现代和科学有关的话题,因为我认为该主义对科学的胡乱指手画脚是我最不能接受的,结果我发现了很多炯炯有神的东西。
首先我回顾了一下索卡尔事件,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这回事情,大体上就是有这么一个物理学家叫索卡尔,像我一样正事不干却闲得无聊,在读过了一本介绍批评后现代主义的书《高级迷信》(这书名真是好极了)之后,决心调戏一下这些大学者们。于是他搜集了很多后现代主义常用的概念和语句,然后混杂了很多量子力学等学科的科学术语和理论,写了一篇文章,试图“证明”后现代主义者的一些基本观点:没有客观真理,科学碎片化了等等。然后投给了一个著名的经常刊发后现代主义文章的刊物《社会文本》并且被发表了。文章充满了他安排的各种陷阱和玩笑,例如
“德里达[又是一个非常非常著名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家]对广义相对论的敏锐洞察...在数学上正好意味着爱因斯坦场方程的微分同胚性....于是....所以,圆周率和万有引力常数都不再是常数,而是和"解释"、"历史"有关...”
很显然,这样的文章被发表,是对该刊物编辑以及其他后现代主义理论家们的多大的嘲弄。证明他们在批评科学的时候罔顾事实,完全不去了解科学家到底在研究什么,只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在大批特批。
而我回顾这个事件感到震惊的事情是,该诈文的题目《超越界线:走向量子引力的超形式的解释学》(“Transgressing the Boundaries: Towards a Transformative Hermeneutics of Quantum Gravity”)跟我小论文的一个小标题有相通之处,我那个标题叫做”Blurred boundaries and identities: the postmodern view on race and gender”。我顿时觉得我领悟到了一些后现代主义写作的真谛……
后来我又发现了理查德道金斯的一篇奇文,差点没笑到地上去。这文章发表在《自然》上,叫做《后现代皇帝的新装》。文章整个都很有趣,非常推荐一读。这里摘几段:
道金斯提到了索卡尔事件,他引用别的记者的话评论道:
“任何人花了大量时间苦读这些道貌岸然、蒙昧主义和充满术语的黑话——这些黑话现在被称作人文学科的“高级”思想——之后,就知道它(索卡尔的诈文事件)迟早一定会发生:一些聪明的学者用这些不那么秘密的密码(比如说,“解释学”、“超形式”、“拉康主义”、“霸权”)把自己武装起来,撰写一篇完全伪造的论文,把它投到一份跟得上潮流的杂志,让它被接受……索卡尔的论文用了该用的词,引用了最该引用的人。它抨击了罪人(白人、“现实世界”),高度赞扬了善良(女性、普通形而上学的精神失常)……并且,它是完全、彻底的胡说八道——《社会文本》杂志精力充沛的编辑却不知为何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他们一定正在体验特洛伊人把那个大木马礼物拖进城里的第二天早上所感到的惊恐。 ”
道金斯还举了几个扯淡到极点的后现代主义理论的例子:
“雅克·拉康(Jacques Lacan)的名字被美国和英国大学的许多人文院系的人们所崇敬,无疑,这部分地是因为他假装对数学有着深刻的理解。尽管拉康引用了一些数学上紧性(compactness)理论的关键词,他把这些词随意的混合在一起,而根本不顾它们的含义。他对紧性的定义不仅仅是错的:那根本是胡说。
他们接着引用了下面这段拉康绝妙的论证:
因此,通过根据这里使用的代数方计算出的意义(signification),即:
S(能指)/s(所指)=s(陈述),当S=(-1)得:s=√-1
你不必成为一个数学家,就能看出这是荒谬的。这让人想起了阿尔道斯·赫胥黎(Aldous Huxley)笔下的人物,他通过用零去除一个数,得到了无穷大,从而证明了上帝的存在。在另一段彻头彻尾是这种典型的(后现代)类型的论证中,拉康继续得出了结论,即阳具等同于上述计算中得出√-1的意义,也等同于√-1的冲动 (jouissance),这种冲动被意义的系数还原到了需要能指(-1)的方程。
我们不需要索卡尔和布里克蒙的数学专门知识,就能断定这东西的作者是个骗子。或许他在谈论非科学题目的时候是真诚的?然而,一个把阳具和-1的平方根等同起来的哲学家,在我看来,在他谈论那些我不知道的事物的时候,他的信誉已经被毁掉了。”
拉康是我所听说过的著名的理论家,我对他还抱有一点畏惧之情,姑且说他有道理吧。但对道金斯给出的这个例子我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索卡尔和布里克蒙用整整一章讨论女性主义“哲学家”露丝·伊利格瑞(Luce Irigaray)。在回顾了对牛顿的《原理》的一个臭名昭著的女性主义者的评论之后,伊利格瑞认定E=mc2是一个“有性别的方程式”。为什么?因为“它给予光速超越任何我们必须的速度的特权”(我很快明白了一个重点,那就是一个“时髦的”词)。伊利格瑞关于流体力学的论文正是这个思想学派的典型。你看,流体被不公正地忽视了。“男性的物理学”给予刚体、固体以特权。她在美国的倡导者凯瑟琳·海勒丝(Katherine Hayles)犯了用(比较)清晰的语言重新解释伊利格瑞思想的错误。有那么一次,我们能够比较一目了然地看到皇帝,当然,他没穿衣服: 
她把固体力学超越流体力学的特权,以及科学完全无法处理湍流,归结于流动性与女性特质的结合。鉴于男性有突出和刚性的性器官,女性有流出月经血和阴道液(流体)的开口……从这个观点来看,科学无法得到成功的湍流数学模型,这并不让人惊奇。湍流的问题不能解决,是因为流体(以及女性)的概念已经被公式化,以至于不可避免的抛弃了无关的剩余物。 ”
读到这里,亲爱的朋友们是不是跃跃欲试地想写一段魅力无穷的后现代主义文本了?其实也没那么难,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道金斯推荐了大杀器——网络工具:“后现代主义生成器”。如果你用过诗歌生成器的话对这个一定不陌生,只不过这个是英文的。只要你点这个链接,就会随机生成一篇有模有样、具有后现代风味的美文,有题目、作者、分节,只不过都是假的。例如我就生成了这么一篇:
《社会的无意义性:前概念叙事和新资本主义解占有》
The Meaninglessness of Society: Preconceptual narrative and neocapitalist deappropriation
Agnes U. N. Reicher
Department of Politics, Yale University
Wilhelm d’Erlette
Department of Deconstruction, University of Georgia
……
最后再加一段,这里面举的例子有一些比较极端,也许后现代主义以及其他的各类主义大部分情况下并没有这么不堪。但是这些例子至少证明了,如果你读不懂一些高深莫测的东西,有的时候并不是你笨,而是那些东西根本就有问题。写这些东西的人是人不是神,人孰无过?而且有些著名理论家逻辑都不及格,别指望他们写的东西能好到哪里去。他们之所以这么出名,往往是因为他们写的烂而让人读不懂,而不是写的好。不要把各种时髦理论当圣经读,这也是我对于各种社会理论的根本看法。

司马缸砸光


(原文发表于2011年1月6日)
大都会博物馆的藏品让人目不暇接,所以大家注意到的东西都不太一样。我一直对文化和技术的交流很有兴趣,这几件馆方故意摆在一起的瓷器正体现了这一点。虽然这几件东西分别是日本、荷兰和英国制造,但主题都是一个:司马光砸缸。
先看一个馆藏里没有的,网上搜来的图,是中国的司马光砸缸故事(虽说是当代人画的),这小孩是随着水一起流出来的。这是中国瓷器上很常见的主题。
然后是大都会的馆藏了:这一件是日本造的八棱盘(1700-1720),这个盘让我这个普通人看,会觉得是中国造的。不过博物馆的标签指出,这个跟中国原版故事有所不同,多了一个女人。她已经快把小孩从缸里拉出来了,司马光砸缸的举动就有点多余了,当然,可以争辩是砸了之后女人才出现的。姑且称之为“司马光一郎砸缸”吧。
根据介绍,下面这个浅碟(saucer)是中国造,但在荷兰装饰的(1730)。不是太得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中国的瓷坯,荷兰人画的。蓝本显然是日本的那个瓷器,但看图中女人的高鼻梁和司马光的大眼睛,能够看出来有点西洋风,还有后头的竹子居然成了棕榈树的样子。
下面这个盘就比较有趣了,是英国切尔西在1752-1758年间造的,可能是照着荷兰的那个画的。这个低劣的制造技术我们先不论(英国瓷器后来是进步了的),故事是大大的走形了。标签上说,他们显然不知道这故事的本来面目,给解释成了“井中的淘气鬼”。那个缸被画成了一口井,司马光成了在井边幸灾乐祸跳舞的...至此这故事中的缸没有了,成了司马缸砸光。
当时就觉得摆这套东西的人很想表达点什么,回来一搜,发现大都会亚洲部的主任屈仁志曾经专门推荐给中国国博的工作人员看,那个工作人员回来之后写了篇东西,专业的人士果然考虑起东西来可用的材料更丰富一些。文化的交流确实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从古至今一直绵延不断,绝不是到了近代才有的。不能把任何一个文明想象为孤立发展的。那篇文章很有意思,可以看这里

23andme:科学算命


(原文发表于2011年8月20日)
折腾了好几个月,23andme的基因测试结果终于出来了。此公司位于加州,Google对其有投资,因其创始人之一谢尔盖·布林跟此公司创始人之一Anne是夫妻。
具体怎么测呢?先在网上订购,目前是99刀+必选每月9刀连续12个月的没用服务,所以是两百多美元。采样比较方便,不需要你跑过去抽血。他们会寄给你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专门设计的采样管,你吐唾液进去,然后加入保持液,拧上盖子,装盒子里给他们寄回去。保持液可以保证唾液样本保存几个月不会坏掉。他们会分析里面的口腔上皮细胞。很莫名其妙的是,纽约州认为这个服务是行医,所以要医生开处方才行,在别的州大概都没这个问题,我是辗转通过宾州的老同学寄过去的。
测试主要是两大部分,一个是健康情况,一个是血统。他们这个测试对于亚洲人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由于以前的研究几乎都是在欧美人群中做的,所以结果不一定能推广到其他人种,但由于人类遗传差异不是那么的大,很多定性的结果大概是可以推广的。总之目前仅供参考,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将信将疑……
健康情况的部分,具体项目有上百个,对于有些项目他们很有信心,比如喝酒是否脸红,几乎完全由ALDH2和ADH1B两个基因决定;更多的项目就比较复杂一些,会受到多基因以及环境的影响,比如肥胖、智商等等,单凭现有的知识还不足以确定,或者永远都没法确定。他们用星星的数量表示信心程度,有四颗星的比较可信,有一颗星的,我理解就跟用星座算出来的差不多了。健康状况又细分为为疾病风险、药物反应、遗传病基因携带和一般特征。
这个一般特征指的是不能算是疾病的一些身体特征,主要是用来加深你对于他们这个测试的信心。比如他以四颗星的信心告诉我,我具有以下特征:喝酒不会脸红、不觉得卷心菜是苦的、耵聍是干的、眼睛是褐色、乳糖不耐受等等,这些我早就知道,所以可以算作一种检验。但他又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以四颗星的信心说我肌肉爆发力很好(不是说我肌肉发达,是说相对来说有爆发力、没耐力)……说我非语言智商低于平均水平3分(两颗星),阅读能力是平均水平(三颗星),然后他又说如果我当初吃母乳了智商可以高6-7分(三颗星),我没吃……需要注意的是他所说的这些高几分低几分都是携带这些基因的人相对于一般人的平均差异,对于具体的人并不一定。总之这一部分有很多好玩的,只是四颗星的不太多。
疾病的部分可能更实用一些,这也是他们的主要卖点。很多疾病是受环境和基因的双重影响,如果能够预先知道自己得一些疾病的概率比一般人高,或许可改变生活方式去预防。例如他以四颗星的信心告诉我,我得房颤、二型糖尿病、克罗恩病、多发性硬化症、硬皮病的风险比一般人要高一些,大概是1.25倍到1.75倍不等。但是有些病本来发病概率就极低,即使升高了也不到0.1%,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房颤这个风险很大,我知道我奶奶和我爸都有,不过这个不是很严重。比较欣慰的是我有更长的一串疾病的发病风险比平均水平低,如老年痴呆、帕金森症、老年性黄斑变性、一型糖尿病、胃癌、前列腺癌、黑色素瘤等等。得另外一些病的风险是一般水平,如冠心病、肺癌、结肠癌等。
有一大类项目是遗传病基因携带,我理解这是一些明确的(单基因?)遗传病,跟环境、生活方式都没有关系,所以单列。比如苯丙酮尿症(传说中的PKU)、镰刀状贫血、血色素沉着(这个病的最有效疗法是:放血……)这些,基本上都是很严重且罕见的病,我都没有携带。
还有一大项是药物反应,如对氟尿嘧啶、氯吡格雷等(这都是啥……)的反应我都是typical。他在这里又把那个喝酒脸红的基因拿出来了:部分东亚人有个基因突变,会导致乙醛脱氢酶缺乏,所以喝酒会脸红,如果吸烟喝酒还会增加患食道癌的概率等等(不是说没这个突变的人吸烟喝酒就没事了,是说危害程度不一样),我没有这个突变。
总之这个测试信息量还是不少的,但功能也许主要是满足好奇心,因为有些内容你自己早就知道;有些内容有意思,但是置信度不够;有些你知道也没有用,比如你发现有你以前不知道的遗传病,又治不了,你总不能自杀吧;有些也许还有反作用,比如说告诉你对AIDS有抵抗力(我没有),也许你就滥交了,反而更危险;还有这些相关都是统计结果,对个体来说并不一定适用。作为一个200多美元的高科技算命,我也不知道值不值。但是你做这个的同时也为科学研究做了贡献,你可以参与一些调查项目,帮助寻找某些疾病或生理特征和基因的相关性。
血统的部分等我有空单独写一篇吧,因为这个我还不是很懂。目前我只知道父系(y染色体)单倍群是汉族比较常见的类型O3,但细分的是那一支代表什么我还不知道。母系(线粒体DNA)单倍群是D4,东北亚人和印第安人里常见的一种。搜到一个研究发现“人体的D4单倍型线粒体与长寿密切相关,在长寿人群中这一线粒体类型的人比例远远高于其他年龄对照组”,好像还不止一个研究,在日本也发现这个关系。但是我的mtDNA跟我姥姥一样,她不长寿。总之,这东西真的很像算命。

疾病是客观存在的吗?



(原文发表于2011年9月9日)

本来写下来的题目是《疾病的社会建构》,但应该会吓跑不少人,所以改得稍微通俗一点,但原来那个别扭的标题确实是我要讲的东西。

先得说什么是社会建构(social constructionism),我不喜欢下理论化的定义,如果要是从其哲学源头讲起,那就太吓人了。用例子就可以说的很明白:我小的时候就经常疑惑,为什么有的昆虫是害虫,有的昆虫是益虫?比如七星瓢虫就是益虫,长得差不多的二十八星瓢虫就是害虫。我妈教导我说,益虫和害虫是对人而言的,害虫吃农作物,益虫吃“害虫”。就这些虫子本身来讲,没有什么益啊害的,吃什么都是为了生存,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能区分开他们。按社会建构论的观点,益虫害虫这一对概念就是人“建构"出来的,它们吃什么这个事实本身没有意义,而人赋予了他们意义。

所以社会建构论就是要挑战一些我们平常认为是客观存在的概念。再比如说”白人“,说起来这个概念好像很客观,白人就是欧洲起源的、长得很白的人嘛,我们通常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白人谁是黑人。但是要是追溯历史的话,在一两个世纪以前,美国的意大利移民、希腊移民、犹太移民等通常不被看作是白人,因为他们刚移民过来的时候经济社会地位很低,英语又不好。后来慢慢地他们的地位提高了,融合进”主流“了,也被看作白人了。今天在美国白人里面有个族群是”Hispanics(西裔白人)“,大部分是拉丁美洲的移民,长得挺白的,但很多人也会单独把他们拿出来说事,因为他们社会经济地位跟英裔、德裔的白人差很多,很多人又讲西班牙语。所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概念,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客观标准,而是人们赋予了其意义。比较强硬的社会建构论认为一切概念都是建构的,没有什么客观的东西。这个显然跟大家从小学习的马列的唯物主义哲学是完全不同的。

这个理论有没有道理呢?我认为还是有的。应用在疾病上,它是这样说的:大家通常认为疾病是个很客观的东西,感染了细菌或寄生虫,在显微镜下看得到病原体,这不客观吗?当然很客观。疾病的建构论称这些是disease,是有生物学基础的。但另有一类疾病,建构论者称其为illness,就没这么客观了。比如女性”更年期综合征“是一种病吗?为什么不把它看作是妇女衰老的一个正常阶段?老年男子“阳痿”是病吗?在英文里,叫做erectile dysfunction(勃起障碍),那显然是看做一种病了,并且可以开处方药,可是难道这不是衰老的一种正常表现吗?再比如在中医里,遗精是一种病,还能开出很多药方,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绝大部分情况下,这很正常。

疾病的建构论的一个证据就是,在不同的文化中,同样的表现或“症状”(这个词也有问题)有时会被看作疾病,有时不会。如酒精依赖或酒精滥用(alcoholism),在西方经常被看作一种疾病,可以开药的,我查了查,现在用的药就有Antabuse, Temposil, Naltrexone等几种,可在中国,以及从前在西方,酗酒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跟道德有关,是可以通过个人努力克服的。一个对应的例子就是网瘾,这个在中国已经被列入精神病范围,某杨叫兽可以光明正大地用电击疗法去“治疗”,在西方有人提出过Internet addiction disorder,但是还没有列入权威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顺便指出,这个手册曾经把同性恋作为一种疾病,后来在1973年取消了,同性恋作为精神疾病是社会建构论最著名的一个例子。

说到网瘾,我想起一个很搞笑的例子,在打击轮子功的时候有个精神病学家提出要把练气功走火入魔作为精神病,最后还成功地列入了权威的《中国精神疾病分类方案与诊断标准》,叫做“气功所致精神障碍(气功偏差)”,其描述是”由于气功操作不当,如每日练习次数过多,处于气功态时间过长而不能收功的现象,表现为思维、情感和行为障碍,失去自我控制能力”。如此孙东东也完全可以活动一下,把“反复上访精神障碍”也列进这个标准,以后维稳就方便多了。
我举了这么多例子,相信大家可以明白这个理论的要点是什么了。社会建构论有什么用处?这个学说批评两种现象:一是把一些偏离常态但是并没有什么不对头的行为定义为疾病,然后用医学的力量控制之,这是“社会控制”的一种方法,跟关监狱没有本质的不同,《飞越疯人院》讲的正是这样一个故事。二是把很多东西定义为疾病,医生和药厂就可以大发其财,而忽视其背后的社会根源。比如把肥胖定义成疾病,就可以更多地给“病人”做胃旁路手术,这就忽视了肥胖的根源,如铺天盖地的不健康食品的广告,和政府对健康知识的宣传力度不够等问题。事实上有一种说法是,“有一种药,就有一种病”(忘了在哪里看到的了)。当药厂研究出来一种能让人变聪明的药后,可能不够聪明或不爱学习也被看作是疾病了,事实上这在西方正在上演,可以看这个文章。总之,疾病的社会建构论是一种批判的理论,它的主要作用是让人思考一下我们通常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概念,背后有着怎样的社会含义。
但是我认为社会建构论不能走得太远。今天上课的时候我就被雷了一下,阅读材料里有这样一个说法:残疾是社会建构的,缺胳膊断腿本身并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怎样对待这些人。如果无障碍设施很普遍,并且我们都不歧视他们,那么“残疾人”的社会适应可以很良好,他们实际上就不”残疾“。这说法我同意,但是后面就荒腔走板了,作者说给一些聋儿植入人工耳蜗可以让他们获得听觉,但是有些家长认为聋本身不是问题,是社会对待聋人太残酷,所以他们才有了残疾人这个身份。这些家长拒绝给孩子植入人工耳蜗,认为这会破坏聋人的身份认同(identity)(Conrad and barker 2010)…… 我觉得这有点过分了,社会歧视和忽视是根源没有错,但是你作为个人很难一下子解决社会的问题,恢复听力却是个人能做到的。而且就算家长可以那么看,几岁的孩子可不一定同意,他们也许很想听到声音。我在课上提出来了,同学和老师纷纷认为我没理解社会建构论的精髓……我心想去你妈的,你们学建构论走火入魔了,这是病,得治。

过去写的Blog好傻

不过还是让它们保持原样吧。
准备把这个blog捡起来。
blogger真的很好用的,
就是一直觉得没人看所以也就没写了。
现在恰好觉得需要一个没什么人看的地方随便写一点。
接下来转几篇在校内写的日志好了。